凝视作为符号 | 首饰与女性主义 下篇

Abigail Zheng ● 2021.03.08

社会学家和哲学家Georg Simmel在首饰的力量理论中提出“一个人为自己装饰自己,但只能为他人装饰自己。这是最奇怪的社会学结合之一,一个行为,只为强调和增加演员的意义,但实现这一目标,正如唯一的乐趣,在视觉愉悦和他们的感激之情中,被提供给他人。”

这种“为他人而装饰自己”的理论在现代社会被加以强化的同时也引起了一定争论。当我们把这一点放在女性主义观点中单独讨论时就不得不提到一个社会文化现象——男性凝视。

即男权社会下,女性是被看的第二性,男性则通过各种媒介和渠道享受窥视愉悦,成为观看和凝视的第一性。许多理论家在探讨“凝视”问题时都指出,通常人们把“男性凝视”加以“自然化”,使之成为占主导地位的观看行为。

很多时候,社会规范暗示着:“男人的存在是由他的行为构成,而女人的存在是由别人如何看待她(的行为)构成。”

在许多女权主义摄影作品中都常常涉及到对这个领域的阐释。

毕业于皇家艺术学院的Yushi Liu就是其中一员。在她的作品中,她将传统场景中被凝视的对象替换为男性,从而使画面别有另一番意味。

Yushi Li作品截自Instagram

《性别和首饰:一个女权主义者的分析》一书中说道:

"在一个由性别失衡所决定的世界里,观看的乐趣在主动的男性和被动的女性之间被分割开来。决定性的男性凝视将其幻想投射到相应造型的女性身上。在传统的表露主义角色中,女性同时被观察和展示,她们的外表被编码为强烈的视觉和情色影响,因此可以说她们意味着被观察,当装饰发生在父权制社会,总是有一个政治倾向的装饰行为。女性通过身体的呈现而被他者化,通过装饰而被修饰,意味着被关注,作为一种性别表现形式,它既源于又加强了男女之间的权力动力。在西梅尔的分析中,女性的被动性被认为不是性别失衡的原因,甚至不是性别失衡的结果,而是加强父权制的一种手段。”

这或许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何社会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往往高于男性,因为女性的主体性被众人所审视,如果某一点脱离于传统规范就会遭到异样的目光。

正因如此,装饰仿佛成为了“助纣为虐的手段”和集中体现。首饰长久以来作为装饰的一部分,自然而然的也被纳入其中。但不同于资本主义控制下的时尚行业和的是,首饰作为符号,曾多次表现出也表现出了他反抗“被凝视”的现象。

在丽贝卡·罗斯·罗素的论证中指出:

一种古老的称为“波吉亚毒环”的珠宝,采用在环内空出有隐蔽隔室来储存毒物,但也被用作储存香水,或个人物品以及宗教文物。这样一来,这些戒指就类似于小盒,不同的是,精妙和隐蔽是设计毒环的关键。

On example of a Borgia Poison Ring

对此,丽贝卡说道

“毒环之所以有趣有几个原因。首先,如果戒指真的被用来储存毒药的话,那么女性是最有可能的使用者,就像那些可以获得食物的人一样。据说,有些戒指有滑动的隔室,可以让粉末状的毒药悄悄地添加到任何食物中。

尽管如此,戒指还是提供了一个隐藏的私人空间来存放纪念品、信息,甚至是一缕头发。在中世纪,妇女不常享有这种隐私。”

Another example of Borgia Poison Ring

重点其实并不在于这类首饰所储存的内容以及实际作用,而在于这种类型的珠宝赋予了佩戴者代理权和自主权,而不仅仅使得观赏者能够“凝视”而获得意趣。

在《性别和首饰:一个女权主义者的分析》一书中还提到了另一种与“毒环”的出现不谋而合的首饰:

“那就是在十八世纪和十九世纪,特别是在英国,以人像为特征的珠宝。特别有趣的是这些微型画的一个子集,只描绘眼睛。因此,大多数观众将无法识别被摄对象,而佩戴者却有着直接的联系。维多利亚女王佩戴了一件逝去丈夫的纪念品,象牙上的一个缩影,情人的象征,因为眼睛是灵魂的镜子。其中一些眼睛胸针的背面有一绺头发。

椭圆形胸针及坠子,四周饰以切开的珍珠。棕色左眼。背面有“J.A.T.,” “W.V.T.,” “J.M.T.” 等字母缩写,1835-40年左右的物件。Oval brooch and pendant surrounded by 14 split pearls with 14 small satellite pearls; brown left eye. Inscribed initials on reverse: “J.A.T.,” “W.V.T.,” “J.M.T.”  Circa 1835–40.

维多利亚时期一只画有爱人眼睛的玺戒。A Lover’s Eye portrait in an authentic Victorian gold signet ring

“最早的已知和最著名的眼睛模型是菲茨赫伯特夫人的眼睛,画乔治四世作为他的秘密情人的象征。其他的例子也很难确定,原因很明显——这些礼物几乎都是为了保密,要么来自嫉妒的配偶,要么来自不赞成的社会。通过使用身体的一部分——眼睛——来代表整体,这些挑衅性的片段保持了他们的对象的匿名性,因此即使是最隐秘的恋人也可以相对不受惩罚地交换代币。

”这些作品与当时流行的其他肖像微缩画也有很大的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匿名性。”

“用眼影与观众的对峙胜过表现。一只凝视的眼睛,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观看者的凝视的回应,是这幅画的唯一事件。事实上,眼睛微缩的主题是亲密视觉。因此,眼睛微缩的佩戴者不仅颠覆了一种范式,即要求佩戴珠宝时的主要乐趣通过观看者传递给佩戴者,它还创造了佩戴者与作品本身之间的亲密联系,外部观察者无法知晓的。佩戴者不仅控制着获得主体身份的途径,而且还体验着与爱人对视的’亲密视觉’。”

悼念金戒指,黑白珐琅,绿色左眼。1817年。Gold mourning ring with black-and- white enamel; green left eye.1817

与毒环相似的,这些首饰赋予佩戴者代理权和隐私权,不同的是他们更加强了首饰本身与佩戴者的联系,并通过这种联系使得佩戴者产生情愫,而观者无法直接欣赏和体会,这与许多传统意义上其装饰作用的首饰用法直接相反——这些首饰是力量的源泉。

在这些情况下,首饰的概念被独立了出来,它们不是传播单一的信息,而是通过珠宝和佩戴者之间的关系来进行沟通。

这又回到了“凝视”的概念,以及女性在控制身体及其装饰方面的作用。

这种类型的珠宝行为开篇提到的Georg Simmel关于首饰力量的理论背道而驰。

首饰在创作者和佩戴者的不同理念中,可以明确地为佩戴者保留全部的情绪、体验和控制权。因此,即“一个行为,只为强调和增加演员的意义,但实现这一目标,正如唯一的乐趣,在视觉愉悦和他们的感激之情中,被提供给他人” 这句话在首饰中不完全成立——首饰虽然是装饰品,但不必仅仅通过观者或男性的情绪得到表达。

对此,我们可以用丽贝卡的描述来总结:

“许多文化确实构建了性别,使其在Simmel所描述的主动/被动二分法中发挥作用,但它完全是一种构建,是一种可接受的性别特征的表现,而不是男性或女性本质的反映。此外,通过赋予佩戴者特权而不是珠宝观者特权的传统,可以对抗和克服“被看”的消极内涵,首饰是一种从前的压迫工具,后来转变为一种反抗的方法。”

通过首饰,我们也能了解到,很多情况下,“男性凝视”的存在是一种社会构建的性别文化差异,但这不意味着女性的喜好和选择无足轻重。

无论“凝视”的观者是男性或是女性,我们所装饰和表现出的自己不仅仅是为了他人而存在,我们完全有权利和自由表达自身,想我所想,爱我所爱。

而这也正是首饰作为艺术表达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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